郑新安：写意油画先锋，现代书法大家李骆公先生文献展感怀

文｜郑新安
李骆公先生大名已久久未听闻了。
第一次听说李骆公先生的名字是上个世纪80年代，在林林总总的传统书法作品中，突然发现有一个不一样的书法作品，一看地，是广西的一个人，叫李骆公。
当时感觉他的作品就是不一样，有自己的特点，但又说不上好在哪里。
他的书法将篆书与行书，隶书相结合，里面有甲骨文，金文的结构与笔意，利用水墨的浓淡干湿变化，结体的宽博，平整，加以绘画才有的装饰性形成整体面貌。
让他的书法完全有别于一般意义的传统书法样式，让人耳目一新。

他的作品，当年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。
再后来，就是近20多年的逍失，在我的艺术生活中就再也听到过李骆公先生的消息，国内相关媒体从未见过对他的报道。
这次突然在微信看到有一个李骆公的文献展，才接上与李先生的历史印象。
只有看到展览的介绍，我才知道，原来李先生是天津美院的创办人，而且是留学日本专门学习油画的学生，早年还是上海美专的学生。辉煌的历程直逼中国一代大师的足迹，而且是中国油画先驱式的人物。
我再一看，他和关良是一类的人物。
是中国最早学习油画，特别是留洋学油画的先驱式人物，这是我万万没想到的。
人的生活道路与艺术道路谁又能说得清楚呢？
许多转机或变化，可能都与生活际遇息息相关，而并非是兴趣的变化。
李骆公是学油画出身，最终却以书法篆刻传世，并且最终偏居桂林终老，也堪称传奇的一生。

当我知道李骆光先生这样的经历，立即掀起要前往一观的兴趣。
我特别想看看李先生的油画，倒底是什么样的？就像我很想看看林凤眠先生的油画一样，近百年前的油画前辈画的是什么样？

及至来到中国油画院，进去一看，啊，李先生的油画是那个年代应有的样子。
什么样子呢？
首先是画都很小，只有30厘米见方；
二是画都很表面，几乎没有深入的。
三是画面仅仅有形，并无色，体积，明暗，关系的变化。
四，李先生的主要创作圈子，还是传统国画与书法的，并无多少油画的交集。当然，这和当时国人学油画初开蒙，主要是由学国画的人为主造成的。

可能限于历史条件，画材画具的限制，使先生的油画没法画出更好的感觉。别说李先生，连我当年画油画都因贫穷放弃了很多，更别说近百年前的时代了。
看到相关材料中介绍，李先生因为受政治迫害，下放到农村，已经没有条件画油画，最后只好改搞书法篆刻，书法篆刻虽然也花钱不少，但从花费上来看，好像要比油画少的多。
这可能是一种原因吧！
即便是这样，李先生在桂林为了搞篆刻都买不起石头，居然要到河滩上去捡石头搞篆刻，我都不知这样的石头，又硬又大，该如何刻呢？
可就是这样，李先生的篆刻体现出的味道还是非常的棒，受到同时代许多大师级画家的追棒。

李先生是中国最早专业美术学校出身的油画艺术家。
他1936年考入上海美术专科学校，1940年上海美专西画系毕业，是年8月曾在上海举办黑沙骆（他的笔名）油画展。旋即，1941年考入日本大学艺术专科攻研现代油画，师事野口弥太郎、里见胜藏、猪熊弦一郎等。
留学期间作品入选第十三、十四回独立美展。1944年冬返回中国，曾历任哈尔滨美术协会会长、辽东学院（今鲁迅美院）美术系教授、东北师范大学讲师、天津津沽大学教授等。1948年9月起任河北女师图画副系、河北师院音艺系美术组教授，1951年夏始任河北师院美术系主任（天津美院的前身）。
在教学和艺术上曾进行油画与中国写意画结合的探索，为河北师院美术系的建设做出了贡献。1957年被错划为“右派”。1957年后全力研究现代书法篆刻，经钱寿铁、王个移指点并与邓散木、宁斧结为挚友，遂以现代中西绘画形式美渗入书法篆刻，艺风突变。
1961年至1965年间发表首批诗文、书法、篆刻作品，并被介绍到港澳。1969年下放到广西，坚持草篆书法和篆刻研究，热心培育画童。1969年后精研草篆，作品新颖奇绝，壮阔大气，别具一格。

这段文字是许多介绍李骆公先生艺术历程都会提及的一段。也是全面总结李先生艺术创作过程的核心文字。
从这段文字中可以看出，李先生是专业学油画并且是将油画与中国画进行结合最早的一批人，同时，还是各大美院最早的一批教授。
在展览现场，可以看到很多李骆公的交往实录，只要你说得上名家，大师，几乎都是李骆公的朋友，几乎每个人对其评价都是非常高，连现在名声大如天的黄永玉，那时还是他的小弟，看到这些信息，你才知道李骆公的资历有多老，有多深。

这是当年与李骆光交往的各类画家的名片，这上面大多数人都故去了，只有黄永玉还在。想想，那时有名片的人也不多，而且，名片上都印有抬头，这都是时代的印迹啊。

资历深归资历深，前辈归前辈，就李先生的油画来说，现在看还是很初级的。
这可能并不是李先生的错，而是时代造成的。我们看看那个时代的油画家：关良，吴大羽，王济远、朱屺瞻、王远勃、张弦、潘玉良、庞薰琹、丁衍庸、林凤眠，刘海粟的油画都是这个味。离正宗的欧洲油画相去甚远，大部分作品都是用中国画式的线条加色彩的简单构成，并没有形成成熟的油画样式。除了徐悲鸿，吴作人的油画有了一定的样式，在技法，审美，观念上进了一步，大部分油画都处在初级学习阶段。
有一次，我与王华祥聊天，他就说，现在的油画比解放初期提高了多少倍，在专业水平上几与欧洲同齐，而中国的国画，现在的水平，与那个时代比，还差很多。
我也是同感，现在中国油画水平提高了很多，无论是技法与观念，风格，审美都超越了前辈。这也符合历史的规律，一代更比一代强，这都是交流互通的结果。

在李骆公文献展中，有许多先生与同时期各类大师级画家的信件来往，那时的画家，随手一篇回信都是课文级的手笔，极其珍贵，对李骆公的评价也极高。


这是李可染对其的题字
由于生活原因，李先生放下了油画，专攻书法篆刻，竟也创作出了一片新天地。

这是同时期大师同道的回信。

这是先生办展的时的留影
李骆公与刘海粟
1979年李骆光与程十发在桂林
与许多中国画大师在桂林
李络公与马三立等
这个中间的就是年轻的黄永玉
与齐白石在一起
与吴作人在一起
在家中创作
创作生活
先生的油画
他与吴作人和齐白石在一起
在外写生
先生的油画
由油画转型书法，李骆公也成为了大师级的人物，真的是谈笑有鸿儒，往来皆大师。
李络公也无疑是美术史上大师级人物。虽然，他的艺术并不是那么专一，也并非那么获得普遍的社会认同，但他在美术史上有着不可回避的历史作用。
比如，我说李骆公油画一般，主要是和他在日本学习油画有关，也和第一代油画家走出去学习的历史有关。当时日本画坛狂热地崇拜毕加索、马蒂斯、凡高,以至弗拉芒克。他追随野口弥太郎、猪熊弦一郎以及里胜见藏，不可能去学古典油画的那一套。完全是表现油画的一套画法。
由于这种画法，不适合于宣传的需求，慢慢边缘化是很正常的。
相同的人才有相同的趣味。
李骆光当年回国后不久，曾到上海去看刘海粟，并带作品让刘欣赏，刘说，这些画风格上接近弗拉芒克，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。我曾经恳切地说：‘你对后印象派和野兽派的研究是有很深功力的，画也艳而不俗，沉郁厚朴。但在民族化方面还要探索。”
刘海粟甚至在《驼踪》一书的序中说:“早岁，骆公在上海美专就读，他那才气横溢的油画习作，受到过倪贻德、关良等教授的好评。他去日本深造，我是鼓励者之一。
哈尔滨街景五44.3年-1947年油彩木板
连搞中国画的张仃都说过：
“那时，他的油画是画在中国的绢上，用极薄的稀油，画水墨画那样的效果透明的油画，努力于油画民族化的试验，我很欣赏。在我哈尔滨的书室里，就挂了李骆公的油画《哈尔滨之春》。后来，看到他在日本学画时的作品，他两次参加日本独立美展的照片，洋化得很地道，风格近似弗拉芒克。其时，他正师事野口弥太郎、猪熊弦一郎和里胜见藏。相比之下，他画的《哈尔滨之春》,风格就开始中国化了。”
自画像1942-1944年作40.6*31.4cm
认识一个人需要时间，后人更需要时间。李骆公先生文献展不是书法界机构主办，而是油画界的人来办，有点匪夷所思。按说李先生书法篆刻的成就远高于油画，影响也更大。便李先生在中国油画走出去的历史上，显然又是一个重要的人物，要不是大部分作品遗失，可能他在油画的历史上份量更重。由油画界来主办先生的文献展，本身就说明油画界对先生的尊重，说明，油画界是很开的，包容的。
而书法与篆刻界相对就保守的多，传统的多。
感谢中国油画院办了这么一个有温度的展览，有态度的展览，让我重新认识了一位熟悉的先生。同时从事油画与书法的创作，是我与先生相合的一处，我心感激史上有这样的同好。虽然，先生的轨迹与我并不相同，但这并不重要。
李骆公先生历任中国书法家协会理事，中国美术家协会天津分会副主席，中国美术家协会广西分会副主席，广西书画院副院长，桂林书画院院长，中国现代书法研究会顾问，日本北陆篆刻协会名誉顾问,国际美术审议会海外评审委员和广西政协委员等职。
看看这些抬头，都是虚的，但可见先生当年的活动身影。
2019年6月10日外文大厦